昨夜我烹鱼头火锅,吃得只剩下些鱼水,留着,夜里,冻成一砣鱼冻子。
我特别爱吃鱼冻子。三九天的鱼冻子,完全被冻住了。吃的时候,用筷子戳出一小块,像孩子们爱吃的果冻,亮晃晃的,滑溜溜的,挟进嘴里,稍微品味,香辣俱全,然后,任其滑下喉去,美妙难言。于此数九寒冬,鱼冻子是特有的一道佳肴。
又想起孩提时,在家吃鱼冻子的情景。
某个冬日生产队通知分鱼,于是齐出动去拿鱼,不过一般好点的鱼(如草鱼)较少,主要是些鲢鱼子、鳙鱼头之类,且个头不大。
其时,家中祖父掌厨,祖父将大一点的鱼腌起来,剩下些鱼杂、小鱼,煮上一锅。我站在锅台边,看祖父将鱼在茶籽油里炸得焦黄,加上生姜、大蒜、辣椒粉等作料,然后添上一大锅水,煮起来。灶里,塞上几块大柴,燃起熊熊大火,听锅里咕咚作响,像暴雨雨后的青蛙纷纷跳进池塘。经过如此一番长时间的煮熬,一大锅水,只剩下小半锅了,乳汁般浓稠。
祖父知道我们爱吃鱼冻子,祖父自己也爱吃鱼冻子,总要专门盛上一碗鱼水,冻鱼冻子吃。真的,夜里的鲜鱼吃得很无所谓。
只等着,等着,第二天一早,起床后,就去看那碗鱼冻子,冻得结结实实,即使把碗朝下,也不会倒出。这时,总是急不可待地,拿起筷子,挟上一块。那鱼冻子,冻得像豆腐一样,感觉特别好吃。现在想来,都还让我特别回味。
除夕夜,祖父总会煮上几条咸鱼,分装成几个碗,招待拜年的客。自然,也会专门盛上一碗作鱼冻子,在新年里分享。
正月初头,我们去给姑父母拜年。餐桌上,也少不了一碗冷鱼。那碗冷鱼,是条鲢子,鱼头和鱼尾翘起,而大半个鱼身藏在鱼冻子里。那鱼冻子,也冻得像豆腐一样结实,放的辣椒粉多,和油一起,在表面形成红褐色的一层。是因为“隔锅饭香”吧,觉得姑母家的鱼冻子更加好吃。
冬天,我喜欢在煮鱼时多添些水,待明天吃鱼冻子。我烹鱼的技术还不错,但我知道,我烹不出儿时吃过的鱼冻子的那种味道。不是我技术不行,是我缺少两种作料,一种作料叫作童年,一种作料叫作故乡。
来源双峰大荷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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