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
一方人群有自己独特的吃喝法,受到气候、地形、物产的影响,同一种食材,在各地吃法各异。
老家鲁南,沂蒙山区的南边的平原地带,以小麦玉米大豆地瓜大蒜为主产,在长期的流传下形成了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小吃。
糁,sa,扬声,百姓们一般都称呼糁汤,以麦仁、牛骨、胡椒粉在地锅的大瓮中熬制好几个小时,盛的时候在碗里打上一个生鸡蛋,用高温的汤一冲,蛋花自然,倘若再撒上几片翠绿的香菜叶,好看美味又富有营养。打我记事起这个糁就卖到两块一碗,所以学生时代喝得少,那时高中,学校北边的饭摊上一个老太太熬了一个类似的汤,用的是鸡汤,一块五一碗,老太太只管卖,也不曾起名,听见学生叫鸡肉糊涂,便裸着豁牙慈祥地笑:就叫鸡肉糊涂!如今一些城里也开了糁店,一碗要八块或十几元,好像是依据加的牛肉多少而定。
粥,此粥非彼泛指之粥,这个早餐是用豆浆熬制的,应该加了面粉,不然怎么会稠得沾嘴巴呢?喝粥吃油条,是早上吃饭很讲究的吃法,一般集上才有的,老板还会有煮好的盐豆子撒在粥上,浮在上面,颗颗粒粒,若繁星满天,待饕餮食下。记得初中时的冬天,跑操的时候天还黑着,学校里隐蔽的食堂里影影绰绰,那是吃早饭的人类,我一般喝个三毛钱的鸡蛋汤和油条就好,偶尔喝个粥,只因性子太急粥太热,只能挨着碗沿喝上两圈。只因我不太喜欢豆汁的味道,所以对粥不太感冒。
凉粉儿,想必很多地方都有,我们那里以豌豆凉粉为最上好,可惜大多有糊腥气,难得碰上味正的,那也是夏天里的美味,关键是自己砸新鲜的蒜泥和稠浓的酱油。
芝麻盐,我奶奶的拿手绝活,饱成的芝麻粒在大锅里翻炒,出了香味之后撒上盐,在蒜臼子里磨碎,那个香味,是我觉得最美味的东西,用半软的煎饼卷上一溜,咬上一口,耐心地嚼,越嚼越香,越香越嚼,是对味蕾的一次放纵。
煎饼,这个应该排第一,我们的主食,曾经我们那里是家家有磨道,户户有鏊子,自己家主食快没了,就头一天晚上挑好小麦,用筛子筛去土、沙粒,用簸箕簸掉瘪籽、麦糠。之后用水淘干净,套上驴,蒙上驴的眼睛,让驴拉着磨走,往磨眼里时不时地添连汤带水的麦粒,磨下就徐徐淌出乳白色的糊子了。没有驴的就用人推磨,那样就知道驴的作用多大了,有的驴不蒙眼睛它不走,蒙上它便以为是赶路,同时也不会晕,记得有一条黑驴聪明绝顶,会用听觉感应身边的人,然后快速地偷吃磨槽里的糊子。有了糊子,就上鏊子烙煎饼,底下的火要不温不火,耐得住性子,俺娘的煎饼烙得又薄又脆,中间还泛着焦黄,让邻居们都羡慕。一勺子糊子倒在鏊子中间,用竹坯子作剑,赶着糊子转圈,像剑术又像太极,到了鏊子边上,收回剩下的糊子,这样一张圆圆的白白的煎饼诞生。如今村里的驴也没了,磨也扒了,煎饼都是买的,而且多是机器加工的,已没了原先的味道,没了趴在上面写字做作业磨,没了过年插竹竿做摇钱树的磨眼子,没了推磨的感受,一切都成了回忆。